有件事一直想談,趁此難得有空的時間記錄下來吧!媽媽送到
安寧病房後,就專心陪在媽媽身邊。<安寧病房>用最簡單的話來
形容就是<一個讓人等死,不做積極醫療做為的地方>,目的在於
令病人走得平順、舒適。在這個地方陪著媽媽渡度人生最後的階段
,每分每秒都是如此的珍貴,那是與媽媽在世上最後的相聚時光。
媽媽是個很喜歡音樂的人,而我應該是遺傳至媽媽的本事,對於音
樂有份比平常人更多的感動。安寧病房中有康樂室,我常常用輪椅
推著媽媽到康樂室彈鋼琴給媽媽聽,最令媽媽感到好奇的是~兒子
為什麼會彈鋼琴?

  從小到大沒有任何學習音樂的環境,偏偏我又是個喜歡音樂的
人,所會的樂器都是無師自通,彷彿樂器到了手上就該會使用。鋼
琴是在二十八歲時自行摸索學會。其實這個時候是我的人生最快樂
的時光,媽媽是我最好的聽眾,我用盡方法讓媽媽快樂,看見媽媽
臉上洋溢幸福快樂的表情,對我而言是莫大的滿足。就連醫院病房
的護士小姐都感到不可思異,媽媽快死了,這一對母子倒底有什麼
問題呢?可能從未見過這樣的事吧!可以如此坦然面對死亡。

  那天我最要好的朋友來看媽媽,看見他的到來,媽媽的精神很
好,聊了許多事情,後來我才知道,媽媽曾交待要他好好照顧我。
到了晚上,弟弟要在台北補請喜酒,因為弟弟在台北工作,所有的
同事與朋友大多在台北,可是媽媽的狀況卻變得很糟。原本弟弟不
想想出席,反正餐廳訂好了,一群人自行吃喝就行了。可是媽媽表
示沒問題,那有喜宴時新郎與新娘不在的道理,要弟弟放心的去。
後來媽媽果然又轉好了,那個時候真的以為媽媽就此離開人世了。

  第二天媽媽娘家的大表哥從台南北上探望媽媽,此時媽媽的精
神又變得很好,臉上洋溢難得的紅潤氣色。到了晚上弟弟與新婚妻
子要回住所換洗衣服,可是弟弟離開沒多久,媽媽突然間講不出話
,只能用輕微的動作比畫,過了好久終於猜到媽媽的意思就是要叫
弟弟回來。於是我打電話到部隊,值日官接的電話,請他轉告弟弟
,立刻回醫院,媽媽的狀況很糟了。於是弟弟火速趕回來,可是媽
媽已經不行了,連話都講不出來,一場生離死別的場面即將上演。

  媽媽在這個時候的表現,對我而言簡直不可思異,照理說媽媽
的狀況很糟了,應該躺下休息,可是媽媽卻堅持打坐的姿勢坐著,
強迫她躺下,還是堅持要起來。就這麼從七點多坐到十二點時,原
本突然不能講話的媽媽突然間開口~我找要仁波切!只說了這麼一
句話,就沒再說過話了。幸好我還知道什麼是<仁波切>,可是半
夜去那找呢?拿起電話簿猛打電話,也顧不了晚上大家都在休息了
!終於讓我找到仁波切了,是爸爸的乾女兒小萍姐姐的師父,當時
他們一起在嘉義做法會,於是他們連夜從嘉義北上,不過到的時候
,媽媽已經過逝了。

  其實有件事到現在一直很後悔,媽媽約在晚上七點多就坐在床
上,而我就一直扶著媽媽,令她別花太多力氣,弟弟要接手,我也
不肯。就這麼到了早上五點多鐘,弟弟表示要我休息一下,結果在
此時同意換弟弟接手。一夜沒睡,結果不知不覺的睡著了,隔沒多
久弟弟輕輕的搖醒我,表示媽媽很安祥的停上呼吸,經由醫師判定
~媽媽過逝了。為什麼我不能多堅持一下呢?為什麼同意換手?我
到底搞什麼鬼?媽媽過逝的時候居然在傍邊睡覺!沒有送媽媽最後
一程!接下來的事夠我們兄弟忙的了,但也感謝春英幫了許多忙,
嫁到李家,蜜月假期居然是在醫院渡過。

  回想起來,媽媽在人生的最後一程,用自己的生命教會兒子如
何面對死亡,媽媽是如此的坦然,如此的鎮定面對即將發生的事。
照理說在了癌症末期,病人會很痛苦,必須使用大量的止痛藥,可
是媽媽完全不叫痛,也未使用任何的止痛藥,精神好的時就笑口常
開,精神差的時候就閉目養神,從不吵鬧,媽媽是個堅強的勇者。
就在醫院的護理人員幫媽媽換上壽衣的同時,畢竟男女有別,我們
也不方便在場,於是很自然的走到鋼琴前,不知不覺的彈出一首歌
~萍聚!不知道彈了多久,也沒有人敢來打擾,一遍又一遍的彈,
直到師父~仁波切的到來。

  六字大明咒<嗡、嗎、呢、唄、嚜、吽>是媽媽生前交代往生
時念的。常理來說,對於往生者該念<南無阿彌陀佛>,我們也不
知道原因?就像媽媽不願躺著,而且坐著停上呼吸;突然間要找<
仁波切>,沒有人知道媽媽有西藏藏傳佛教的信仰一樣,反正兒子
照著做就沒錯了。正因為這樣的機緣,開始對於佛教有高度的興趣
,在失業的三年內讀完全部的中國佛教史,對於中國最古老的佛教
宗派~天台宗缺較深入的研究。佛教原本就是無神論,用中國儒家
觀念的描述就是<有為者亦若是>,只要人們發心發願,人生會有
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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