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oper lee的部落格

　　筆者有位伯公李思績，在大陸時期當過集團軍司令，曾在抗戰
時期是抗日名將，不過兩岸的歷史中卻找不到這號人物。原因是在
抗日戰爭結束之後，不願涉入國共內戰，於是將軍隊解散，一夕之
間所有的部隊解甲歸田。有感於從家鄉帶出來的子弟兵傷亡慘重，
活著將人帶出來，卻有些人連屍體也帶不回去，而且一場戰爭下來
造成太多的殺戮，於是離開中國大陸，前往不屬於國共管轄而是中
國人的地方～澳門出家為僧。可是仍然不放心筆者的父親，於是乎
透過兩岸各地有交情的友人代為尋找，結果在台灣找到家父。當年
對外通信受到管制，於是就透過伯公在監察院的友人代為轉信。

　　在筆者的一歲多時伯公就往生極樂，不過來往的書信仍然留著
，一封封伯公用毛筆親自書寫的信件，信封上幾個大字～監察院，
沒想到這幾封信卻救了一條人命。當年表哥服役抽到海軍陸戰隊，
那是一個相當辛苦的單位，而且得服役三年，沒想到事情還沒結束
，從新訓單位結訓又分派到＜兩棲偵搜營＞，就是一般俗稱＜水鬼
＞的蛙人部隊。記得當時外婆全家哭成一團，在國共內戰仍未停止
的當年，太多＜水鬼＞前往大陸出任務回不來的故事猶言在耳，一
個兒子好不容易養大了，卻在服役時被分派到這麼危險的單位，能
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平安退伍活著回來嗎？

　　那年筆者的母親急忙帶著筆者兩兄弟回到台南娘家，只見外婆
全家人哭成一團，外婆對著媽媽哭訴：表哥殺人了，被關在金門的
軍事看守所中。然後已經有司法黃牛找上門來，可是花了錢也不見
效用，看來是某些軍方不肖人士與外人勾結行騙，否則表哥在金門
前線進看守所的事，怎麼會有人找上門來？全家人在緊張之餘總算
想到筆者的父親是位軍人，反正死馬當活馬醫，看看能否想到辨法
？不過我們家又不是國民黨高官，更不是黨政要員，能有什麼辨法
，何況事關人命。在百般無耐之下，終於想到一封信，伯公的來信
，從監察院寄來的信，於是家父就帶著信找上監察院了。

　　到監察院求見對方之後，經過通報終於見到對方，在說明來意
之後，對方不敢做任何承諾，更不敢收這份禮物，只表示會暸解事
件始末。於是家父帶著滿懷的失落回家，將事情經過告訴外婆等人
。沒想到事情急轉直下，在軍事法院宣判前一天，由蔣中正頒發的
勳章送進看守所，一個人在看守所中受勳恐怕也是創了歷史紀錄。
隔天軍事法院判了三年八個月徒刑，在新店軍事監獄關了二年就假
釋出獄了。後來幾經轉折之後又成了一家電子業的老板，能救表哥
一命，或許起因就是因為這封信，當然對方並未做任何的承諾，事
後家父再求見時，對方已經避不見面。

　　事情的始未是，當時表哥一群人乘坐小艇前往大陸出任務，暗
殺了由中共黨中央前來視察的高官，這是蔣中正要向毛澤東示威。
成功完成任務之後就由一群人在一起狂歡，沒想到這個時候卻有一
位陸軍官校剛畢業的少尉憲兵排長前來制止。當時金門在太陽下山
後實施宵禁，任何地方不能有一絲的燈光，怕成為中共炮火攻擊的
標的。表哥一群人就按照＜慣例＞，在一戶包得密不透風的房子裡
喝酒狂歡。不過按照規定宵禁的時候怎麼能做這些事呢？不過這是
當年＜水鬼＞的特權，誰知道今天喝了酒之後還有下次嗎？可是這
位剛畢業的少尉憲兵排長根本不管＜慣例＞，只知道軍令如山。

　　兩造雙方就吵了起來，當時有位憲兵的老鳥在傍勸說：別理會
他們，就讓他們喝就好了。可能是憲兵少尉想要立威或者自認尊嚴
受損，於是憲兵少尉下令強制逮捕，結果四個＜水鬼＞將十個憲兵
打了一頓，三個人當場死亡，二個人終身殘廢，其於五個人重傷送
醫，表哥一群人就這麼送進軍事看守所。當然人命是寶貴的，殺人
者得受到制裁，可是整件事情存在著制度殺人的因素。軍令如山，
怎麼能有軍令以外的＜慣例＞，既然有＜慣例＞存在，剛畢業的新
任憲兵少尉就該尊重，結果當時的金門存在兩相互盾的遊戲規則，
何況國家最強的戰士，出手就要人命，是國家造就的殺人機器。

　　在保守的年代，表哥出獄後根本找不到正常的工作，於是到工
廠工作，當起出賣勞力的工人。可是表哥這個人有學歷，體力好，
反應快，沒多久就受到老板的賞識，負責管理的工作。沒想到中美
斷交，許多台灣人賤價賣掉財產移民美國，表哥的老板也不例外。
臨行前將來不及賣掉的機器模具送給表哥，表示：台灣不能待了，
與其當廢鐵賣掉，不如送給你，好好利用吧！沒有本錢的表哥只好
想盡辦法標會，向太太娘家借錢，終於成立一個不太像樣的工廠。
沒想到中美斷交之後，台灣不僅沒垮掉，還創造出一波台灣經濟奇
蹟，表哥就在這個時候搭上電子業的列車成長。

　　筆者曾經問過家父，這位監察院的先生是誰？可是家父始終不
肯透露，或許是與事後該位先生不願再接見家父有關，而且從頭到
尾撇清與這件事的關係，不收禮、不居功，甚至是否是這位先生幫
上忙的也不能確定。不過一個在陣前抗命、暴行犯上、當眾殺人的
人能有這種下場也算是幸運了。幾十年下來也不曾見過表哥喝過酒
，要是真的有喝酒的場合，表哥會找筆者出面應酬，或許在表哥的
心中也記取了當年的教訓，酒喝多了真的會誤事，尤其是在擁有一
拳就能打死人的能力之下，喝酒真是太危險了。一封信救了一條人
命，成就了一個電子業的老板，這封信真是貴重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