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oper lee的部落格

　　傍晚接到富文的電話，轉告：黃媽媽過逝的消息。黃媽媽於上
個月二十七日過逝，今天已經將告別式辨好了。為了怕勞師動眾，
小萍姐姐在今天才告知這件事。聽完這件事之後心生感慨，不過也
不令人意外，父執輩者多已九十上下，按照前人的說法算是高壽，
只是又聽到一位從小看著我們長大的長輩過逝的消息，心中有些感
傷。今年十月，爸爸辨對年法會時，小萍姐姐遠從台北趕來高雄參
加，當時曾表示黃媽媽身體不好，原本當下就想回嘉義探望老人家
，沒想到事隔一個多月就聽到黃媽媽離開人世的消息，最後不僅沒
能見上一面，甚至沒有機會送老人家最後一程。

　　黃媽媽跟我們住同個眷村，小時候印象中黃媽媽就是獨居，爸
爸告訴我們：黃伯伯是他的學長，也是同鄉，有緣一起來到台灣，
但早年就過逝了。唯一的女兒小萍姐姐在學校畢業後就上台北工作
，後來就在台北結婚生子，而老家之中就留下黃媽媽一個人。從前
只要回嘉義，有空就會去探望，而黃媽媽總會拉著我說起好多好多
的故事，當年怎麼逃難，到台灣後如何安生立命，黃伯伯是當年是
怎麼過逝，第一次出國旅遊，又是在什麼情況下與親戚在台灣重逢
，點點滴滴訴說著小人物在大時代中的故事。

　　黃媽媽會告訴我這麼多的故事，理由只有一個：很少有晚輩能
聽她說說心裡的話。兩岸可以開放通信，黃媽媽往家裡頭寫信，那
個時候黃媽媽的媽媽尚在人世，提起黃媽媽的表弟不僅尚在人世，
而且就在台灣，居住的地方居然在黃媽媽家的同一條街上，只可惜
四十幾年兩人不曾相逢，於是表姐弟就透過大陸的親戚的聯繫找到
了彼此。這是大時代的悲劇，血濃於水的親情因為政治的阻隔，空
有思念卻不得相見。曾經黃媽媽有機會見著自己的母親，只是礙於
時空環境與自己的身份而做罷。

　　多年前黃媽媽與眷村一群人到泰國旅遊，那是國內開放光觀之
初，一群婆婆媽媽出國見識見識。到了當地之後，導遊神秘兮兮的
表示：想不想去大陸老家看看，保證不會留下任何記錄。當時黃媽
媽已經超過四十年不曾回家，而且黃媽媽的媽媽尚在人世，只要一
點頭就可以回家看看母親。可是黃媽媽不敢，因為黃媽媽唯一的收
入就是當年老公過逝之後，政府每半年給的撫卹金，黃媽媽不確定
要是政府知道之後會有有什麼後果，幾經考慮之後還是做罷。等到
政府開放探親之後，黃媽媽的媽媽已經在半年前過逝，黃媽媽的媽
媽始終沒能等到這個離家的女兒回家。

　　不過隨著黃媽媽的過逝，這些往事已經隨風而去，大時代的悲
劇將逐漸令人淡忘。眷村裡還有不少獨居的老人家，有些人不願隨
兒女到台北過生活，少了熟悉的環境，兒女上班之後，連個說話的
人都沒有。有些老人家的兒女艱困的過日子，老人家也不好麻煩兒
女。像黃媽媽唯有一個女兒，夫家三代同堂，更不願意過著寄人籬
下的生活。眷村之中甚至傳出老人家在家裡過逝，直到傳出屍臭味
才知道。一群人在民國三十八年逃難來到了台灣，經歷了六十多年
的歲月，已經找不到多少人尚在人世，我只是很簡單的期望：無論
有多少政治口水，請遠離這些僅存的老人家吧。